文案
顾馨之一睁眼,成为功臣孤女。
婆婆不喜,夫君厌弃,连奴仆都能任意欺侮。
顾馨之:呵!
她果断和离,包袱款款,带着家仆住到陪嫁庄子,享受咸鱼生活。
好日子没过几天,伴驾南巡的谢家家主谢太傅回来了。
一手促成俩家婚事的他亲自押着人过来道歉。
还要接她回去,复她正妻之位。
顾馨之看着这位不足而立、帅气逼人的谢太傅,笑了。
她说:“要我回谢家也行,但我要换个方式。”
谢太傅面容沉静:“请说。”
顾馨之笑吟吟,道:“听说谢大人丧妻数年……这样,你娶我为妻,我就跟你回谢家!”
规行矩步的谢太傅:“……”
前夫:“!!”
内容标签: 穿越时空 甜文 市井生活 46万 134章
一句话简介:老房子着火,撩不起!
立意:坚持本心,方得始终
精彩片段
片段1
“不过,”顾馨之接着道,“这里将来是要开布坊,你们几个留在这里不太合适——”
话未说完,三人就吓得跪下了。
顾馨之摆摆手:“别瞎想,我这里活儿多得是,只是会把你们调去别的地方。”
几人这才微微放松些,只面上总归有些忐忑。
顾馨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,逛完铺子,她已经稍有想法。她点了三人中年轻些的李大钱:“你跟我们回一趟庄子,认认路,往后有什么事,可以过去找我。”
李大钱惊喜:“是。”
想到京城与庄子的距离,顾馨之皱了皱眉:“唔,回头让徐叔给你们买头驴,来回也方便些。”
李大钱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:“多谢姑娘体恤!”
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一番后,顾馨之便打算回府。
还没走到铺门,就听外头有人脆生生喊话:“李大钱!李大钱!”
顾馨之眨眼,扭头看向身后二十来岁的李大钱:“……找你的?”
苍梧给她铺子、身契的时候,还把铺子里几人的情况介绍了下。这李大钱是因为妻子生了病,他自卖自身换钱给妻子治病,没想到人没熬过去……人品是可以的,还识字,是给她留来当掌柜、管事的。
怎么才多久,这李大钱就招惹姑娘了?
李大钱仿佛知道她想什么,急忙解释:“我不认识她们,她们是、是来找您的。”
顾馨之:“?”
外头娇斥仍在继续:“李大钱!别以为装死就可以躲过去,你们主子是不是过来了?我看到你们的车了,别躲躲藏藏的,快出来。”
隔着墙,还能听到另一道细声细气的劝说声。
李大钱偷偷抹了把汗:“那个,她们说话不太好听……奴才去把她们撵走吧。”
看来,外边的人来了不止一次啊。顾馨之皱了皱眉:“出去看看。”
也不等李大钱动作,振虎当先,将铺子门打开。
为防挡着别人铺子生意,顾馨之带来的车马都停在门口。
踏出门的顾馨之,隔着车马,看到俏生生站立的两名姑娘。
正确的说,是一主一仆。尤其那被搀扶着的姑娘,长得真真可人,发髻上只簪了朵碧玉碎珠花,清丽脱俗,站那儿便似空谷幽兰、水上青莲。
那姑娘也在打量她。
“你就是那顾家的姑娘了?”
顾馨之回神,视线移向旁边那位问话的丫鬟,好脾气道:“没搞错的话……听说你们经常过来?有什么事吗?”
振虎几人将车马稍微移开些,空出铺子门口位置。
那名丫鬟便扶着清丽姑娘上前两步,怒瞪她:“你怎的如此厚脸皮?都和离了,还要巴着谢公子不放,谢公子压根不喜欢你!”
顾馨之:“……啊?”
她还没转过弯来,那清丽姑娘轻声细语开口了:“谢公子人中龙凤,你爱慕他亦是正常。只是,他与我本就情投意合……若非你逼迫于他,他怎会与你成亲?如今你们已然和离,便请顾姑娘不要再为难他了……”说着说着,她泛红的眼眶中已洇上水雾,端的是楚楚可怜。
顾馨之:“……”
这是谢宏毅的桃花???跟她有什么关系?
……
因着今日要去陆府吃宴,谢慎礼上午只处理了要紧事,余下事情,都带回府里。
正忙着,管事许远山进来禀事。
他愣了下,缓缓放下手中的公文,掀眸:“你说……谁请我过去?”
管事许远山亦是无奈,再次重复:“是顾家姑娘,她请您过去华阳街看热闹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许远山以为他不高兴了,忙道:“您吩咐过,这位姑娘的事,都得报到您跟前,奴才便没敢拦着消息了。”
谢慎礼皱眉:“胡闹,她是姑娘家,怎可随便约男子出去?回绝了。”
许远山:“那个,传话的人还说,倘若您不过去,他们家姑娘约莫要多位好哥哥了……奴才也不太明白是何意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第12章 开始吧
顾馨之决定在铺子里歇歇脚,喝口茶。
茶几呢,是没有的,李大钱他们直接将后边吃饭的桌子搬出来,凳子也是他们自用的条凳。
铺子里没有茶具茶叶,瓷器铺子就在一条街上,顾馨之便让人去买了套回来,洗过烫过,再泡上茶,此刻便端在她手里。
原来的货物、柜子都搬走了,屋里很宽敞,地面也干干净净。门窗都打开了,光线也颇为充足。
顾馨之特地让人将桌椅置在窗下,避开大开的大门,路人看不清,又能得到良好采光。
然后她坐在窗边,端着茶盏,好整以暇地听着对面小姑娘讲述她与谢宏毅的美好爱情故事。
谢慎礼冷着脸踏进铺子的时候,隔窗洒进来的暖阳正落在那捏着茶杯的莹白手指上,更显透亮。
杯子小,手的主人仅用三指捏握,无名指、尾指微微翘起,宛如枝上轻蝶,低调不张扬,又如待放白兰,轻轻微微,娇娇软软——
“哟,五哥可算来了。”
软糯甜声由窗边传来。
谢慎礼瞬间回神,避嫌般站在门口处拱手:“顾姑娘。”忆起方才对方的称呼,他顿了顿,补了句,“还望慎言。”说话间,视线飞快扫过其对面飞快起身的姑娘,在其满脸惊恐紧张中,收回视线。
顾馨之已放下茶盏,起身迎过来,闻言笑了:“还是算了,叫叔叔不如叫哥哥好使。”微微弯起的杏眼透着狡黠。
谢慎礼垂眸:“若是合理之事,谢某定不会拒绝。”
顾馨之歪头:“这个合理,如何界定?谁界定?”
谢慎礼默了片刻,转移话题:“不知顾姑娘请我过来,有何要事?”
顾馨之笑了声,也不再追究前面的问题,道:“请你过来喝茶听故事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恕在下官务缠身——”
“你那好侄子呢?我可是让人一并去请了的,怎么,就挨着的两个院子,还走出两种路?”
谢慎礼若有所思:“这故事,与他有关?”
顾馨之轻嗤:“当然,当事人不在,这故事可听得不得劲啊……”她转头,笑盈盈道,“我说的对吧,张姑娘?”
为了方便谈话,振虎、李大钱等人都被她赶到后院,此刻屋子里站着的丫鬟们,就剩下她跟一名惊惧交加的姑娘。
谢慎礼的视线随之移过去。
那姑娘目光躲闪,嗫嚅道:“既然你有客人,那我、那我先告辞了。”
顾馨之诧异:“你要走了?”她劝道,“别啊,你都为这事来了好几回了,既然遇到我了,咱就一次把事情解决了,你好我好大家好啊。”
谢慎礼眯了眯眼。好几回?
那张姑娘张了张口,咬唇道:“顾姑娘可是怪我……我、我也是走投无路,才找到此处的……”
顾馨之:“我又不住这里,怪你干嘛。”言外之意,她做的不过是无用功。
张姑娘:“……”
眼看这姑娘眼眶瞬间红了,顾馨之勾了勾唇,转向安静旁观的谢慎礼,娇滴滴喊了句:“五哥啊~~”
谢慎礼僵了僵。言语推拒没有用,他索性退后一步,以示拒绝。
顾馨之看着他几乎退到门槛上,闷笑了两声,才恢复正常:“给你介绍一下,这位呢,是前户部都给事中之女,姓张,名明婉,时年十八——”
谢慎礼打断她:“顾姑娘,姑娘家的名讳年岁不可胡乱外传。”
顾馨之愣了愣,“哎哟”了声:“瞧我,没把重点说出来。”她笑吟吟,“这位张姑娘啊,跟你那好大侄儿,是两情相悦、情深义重,在两年前就已经私定终生了呢。算下来,你就是她的长辈,听一听不碍事。”某些词,特地加重音。
谢慎礼没漏听,微微眯眼,视线再次落在张明婉身上,缓缓道:“你说,两年前?”
顾馨之笑眯眯:“对啊。”两年前,刚好是她嫁入谢家之时呢,真巧啊。
那张明婉似乎颤了颤,咬唇低下头,她那丫鬟倒好些,但她看看谢慎礼,也不敢吭声。
谢慎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,朝身后的青梧道:“去看看宏毅到哪里了。”
他都到了,谢宏毅还未到,不是消息未传到,便是不在府里。由他出面去找,底下的人才不会推脱。
青梧意会,应了声“是”便退出去安排。
顾馨之心情很好,伸手:“既然还要等上一等,五哥一起喝口茶吧。”
谢慎礼垂眸拱手:“不了,我在外边站一会儿便好。”
顾馨之也不勉强:“香芹,给谢大人搬张条椅,水菱上茶。”
两名丫鬟立马动作起来。
没多会儿,谢慎礼便挨着门口坐在半旧的双人条凳上,手端着简陋的白瓷蓝花茶杯。但他依然衣衫齐整、直身端坐,抿茶的姿态,宛如置身华宅。
张明婉紧张兮兮,不停往窗外张望,偶然惊惧地偷覰一眼谢慎礼。
后者宛若未觉,抿了茶,随手将茶杯搁在条凳上,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口衣摆,仿佛生怕上面多一丝一毫的皱褶。
顾馨之以手托腮,兴趣盎然地看着他:“五哥,听说你还上过战场,你在战场上也这般矫情的吗?”
矫情?谢慎礼整袖的动作一顿,掀眸看她:“此话何解?”
顾馨之挑眉,戏谑道:“上马后,得先整理衣袍?对敌时,砍下去的刀痕都得整整齐齐?若是衣衫被戳了个洞,也要在对称地方再戳一个?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他垂眸,“顾姑娘多想了,战场上岂容丝毫分心。且,上马对敌,自当穿战袍。”
顾馨之眨眨眼:“你在战场可以不分心,怎么在京城这般讲究?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正哑口,外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。
“小叔。”
随声而来的,正是那冒了些细汗的小白脸谢宏毅。
“听说您找我?”他有些紧张,“怎么到这里来?有什么事在家里说就行了……”
谢慎礼看了他一眼,指向屋里,道:“说说,这是怎么回事。”
谢宏毅这才往屋里看,先是看到以手托腮、笑吟吟看着门口这边的顾馨之,脸色便有些沉——
“宏毅哥。”娇软唤声陡然响起。
谢宏毅愣了下,急忙看向旁边站起身的姑娘,登时大惊:“婉儿?你怎么在这?”下一瞬,他反应过来当下场景,僵住了。
顾馨之压根没起身,继续托着腮看热闹:“看来确实是很熟啊,都叫婉儿了。”她歪头看向张明婉,“呐,你不是让我成全你跟谢宏毅吗?现在人过来了,能主事的长辈我也请来了,开始吧。”
张明婉白了脸,揪紧帕子,泫然欲泣地看向谢宏毅:“宏毅哥……我、我……”话未说完,便开始低声呜咽。
谢宏毅又心虚又心疼了,踌躇不前,哼哧半天,只说了句:“婉儿别着急……”
顾馨之:“……嗤。”她直接问张明婉,“听说你现在住的宅子,是谢宏毅给置办的?”
张明婉咬唇,不吭声。她的丫鬟立马道:“那是自然。谢公子对我们姑娘好的很呢。”
张明婉忙软声:“和玉,别说了。”
顾馨之挑眉,转头看谢宏毅:“我记得你的月银只有十五两,看不出来,还挺有钱的嘛。”
谢宏毅紧张地看了眼面色淡淡的谢宏毅,无甚底气道:“我平日无甚花销……”
“是吗?”顾馨之手指轻点脸颊,状若疑问,“那你这外室都收了两年了,连个人命都没闹出来……别不是不行吧?”
谢宏毅脸黑了:“胡说八道,若非婉儿懂事——”话未说完,脸就白了。
端坐在门口的谢慎礼已是面沉如水。
第13章 抄一份
谢家有条家规,正室五年不孕,方能纳妾,违令者,逐出谢家。若是家主还是谢宏毅他爹便罢了,偏偏……反正,谢宏毅至今不敢将张明婉接回谢府,还将其瞒得死死的。
虽说他现在和离了,但把人养了两年……
谢宏毅惊出一身冷汗,忙不迭解释道:“小叔,我不是——婉儿家里出了事,父母已经没了,一个姑娘家,日子如何过得下去。我、我、我只是帮她……”越说声音越小,最后在谢慎礼淡漠的视线下,闭上了嘴。
“谢大人,”张明婉突然开口,轻声细语,柔软又卑微,“请不要责怪宏毅哥,宏毅哥是个好人,若非有他,三年前我家中遭遇横祸之时,世上便再无张明婉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开始哽咽。
谢宏毅顿时心疼了:“婉儿……”
张明婉摇头:“宏毅哥,让我说完吧……”她拭了拭眼角的泪,望向神情平淡、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谢慎礼,接着道,“但我与宏毅哥相识三年,相知相爱,若非谢大人为一己之私,威逼宏毅哥另娶他人,此刻会是什么结果?”话说到此,语气里已带了几分怨恨。
谢宏毅心头发软,走前几步,握住她的手:“婉儿,你放心,我、我定不会负你。”
张明婉轻轻抽噎:“对不起,宏毅哥,我失态了……实在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,我都明白……苦了你了。”
“宏毅哥。”
“婉儿。”
俩人握手对视,含情脉脉,就差当场来个KISS诉情。
顾馨之:噫,好肉麻。
她看向那位不动如山、端坐门口的谢太傅。
条凳不高,他那双大长腿有些憋屈的曲起,两手安安稳稳地搁在腿上,坐姿端正又古板,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——
唔?不对啊。
顾馨之又看了他两眼。虽然面无表情,但她总觉得,谢慎礼现在比较像是……气到不想说话。
许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,谢慎礼深眸一转,直直对上她。
顾馨之眨眨眼,朝边上努努嘴:看她干什么,看热闹啊。
谢慎礼仿佛看懂了,慢吞吞挪开视线。
这眼神机锋不过几个呼吸,那对鸳鸯也终于回过神来。
仍然是张明婉开口。她语带哽咽:“谢大人,我知道我身份低微,配不上谢家。宏毅哥能帮我,我已是感激非常……我现在只想好好跟着宏毅哥……求谢大人成全,求顾姑娘成全。”说完,“咚”地一声,跪了下来,还是朝着顾馨之。
顾馨之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呢,突然被拉进剧目里,还被跪了个瓷实,汗毛都吓得飘起来了,迅速起身避到一边——开玩笑,奴仆她都没好意思让人多跪,这姑娘是要折她的寿吗?
那张明婉泪眼婆娑地看着她:“我知道,以我的身份,说什么都是错。”
顾馨之确认自己没被跪正才敷衍应道:“嗯嗯,然后呢?”
张明婉:“……虽非我所愿,但这两年因着我,你确实受了些委屈,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,只希望你不要记恨宏毅哥,他只是为了我才做了错事……”
顾馨之:“可不是,宠妾灭妻——哦,你连妾都不是。谢宏毅要是当官,早被言官骂死了吧。”
谢宏毅生气了:“你好好说话,若非你,婉儿哪至于受这般多委屈,你休要针对她!”
顾馨之没好气:“她委屈又不是我造成的,关我屁事。”
谢宏毅:“……”
张明婉暗自咬牙,继续往下说:“……请顾姑娘念在我不曾伤天害理、不曾对不起你的份上,给我留几分生路——”
“打住打住。”顾馨之满脸黑线,“什么叫我给你几分生路?跟我有什么关系!”
张明婉震惊,继而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:“你、你竟不愿容我?”
谢宏毅搀扶她起身,心疼道:“她若不容你,我定然不会再娶她的。”
顾馨之:“……”她皮笑肉不笑,“谢宏毅,你做什么春秋大梦,还想娶我?你小叔同意了吗?”扭头,威胁地瞪向某人,“我说对吗,谢大人?”
谢慎礼:……倘若他回答的不对,这称呼怕是又要改回“五哥”。
他暗自无奈,掸了掸衣袖,终于站起来。
“顾姑娘所言不差。”他看向谢宏毅,“我已说过,你跟顾姑娘的亲事已作罢,为何又出此言?”
谢宏毅睁大眼睛,看看他,再看顾馨之,呐呐:“可是,馨之今日去府中找您,不是——”
“打住打住!”顾馨之很头疼,“谢公子,我们没有任何关系,请你规矩点,叫我顾姑娘,好吗?”
谢宏毅愣了下,解释道:“我们毕竟夫妻两年,一时改——”
顾馨之打了个激灵,一把抱住可怜的自己:“请不要再提起这种事,我犯恶心。”
谢宏毅顿时不悦:“我已经不计前嫌,准备再次娶你,你不要——”
“谢大人!!”顾馨之扭头怒瞪置身事外的某人,“你真当我请你来看热闹的吗?”
再一次置身事外的谢慎礼拱了拱手,慢条斯理道:“这场热闹确实有趣,多谢顾姑娘款待。”
顾馨之哽住,跟着假笑:“好说好说……热闹看够了,你也该管管了吧?”
谢慎礼微微颔首,转向谢宏毅。
他淡淡道:“宏毅,你要纳妾,自当回谢府找你娘,休要扰了顾姑娘的清净。”这话一出,便是将顾馨之与谢家的关系彻底撇清。
谢宏毅张了张口,看向顾馨之,对上她大松口气的神情,愣住了,继而有几分受伤。她竟是如此厌恶自己吗?
张明婉察觉到他的分神,软软靠过去,低唤道:“宏毅哥……”
谢宏毅回神,正要说话——
“倘若这位张姑娘确实跟了你两年,该收就收了,没得让人笑话了。”谢慎礼的声音稍显冷淡,“谢家没有蓄养外室的风气。听到了吗?”
谢宏毅大喜:“是!”
张明婉也大大松了口气,挽着谢宏毅胳膊袅袅福身:“多谢谢大人成全……只是,谢夫人那边……”
谢宏毅忙安慰她:“别担心,只要小叔不反对,我娘定会支持我的,她最是心善了。”
顾馨之翻了个白眼。
谢慎礼没错过她的白眼,心下微哂,根本没搭理张明婉的话,视线直接转回谢宏毅身上,淡淡道:“谢宏毅,你读书多年,可还记得《千字文》?”
谢宏毅下意识绷紧神经:“记得。”小叔又要考他吗?但……《千字文》?
顾馨之挑了挑眉。她突然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匣子书册了。
谢慎礼神色淡淡:“‘矩步引领,俯仰廊庙,束带矜庄,徘徊瞻眺。’如何解释?”
谢宏毅忙答:“心胸坦荡,方可昂首阔步,以应朝廷重任;衣冠严整,举止庄严,宛如临朝祭——”他终于反应过来,连忙掰下张明婉的胳膊,乖乖站好,“小、小叔,我一时情急……”
没反应过来的张明婉差点摔倒,好悬在最后一刻被她丫鬟扶了下。
她也不敢多说,战战兢兢地偷覰谢慎礼。
谢慎礼却半个眼神也不给她,只朝顾馨之拱手:“今日扰了你的清净,回头让人备礼一份,权当赔礼道歉。”
顾馨之心里正翻着小本本记仇呢,闻言毫不客气:“我要自己选!”
谢慎礼:“……好,回头我让青梧找你。”
顾馨之想了想,笑眯眯不说话。
谢慎礼:“若无他事,在下便先告辞了。”
顾馨之摆手:“快走快走,看到就烦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“哦,我不是说你。”顾馨之看到他这棺材脸就想逗,“你看着养眼,多看看也不碍事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这句倒是不必补充。
谢宏毅:“……”他神情复杂地看向顾馨之,后者却完全没给他一个眼神。
谢慎礼警告般:“宏毅。”
谢宏毅一激灵,忙不迭赔笑:“我这就回去,这就回去。”几步跨出门槛,才想起还有张明婉,连忙转身去扶她。也不知有意无意,扶上张明婉后便飞快离开,也不管书僮丫鬟在后头撵着。
仿佛极怕与谢慎礼同行似的。
谢慎礼冷眼看着,眸中思绪晦暗不明。
犹自记仇的顾馨之贱兮兮凑过来:“谢大人呐~”
谢慎礼回神,立马退后两步,立在墙后:“顾姑娘还有何事?”
顾馨之紧追上前,眉眼弯弯宛如小狐狸。
被逼到墙根的谢慎礼垂下眼眸,只听面前姑娘缓缓道:“你方才说了,赔礼我来选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请说。”
顾馨之眼带狡黠:“听说你字挺好的——上回你送我的书,手抄一份给我吧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?”
顾馨之佯装勉强:“其实,这些个《道德经》、《礼记》、《弟子规》什么的,让你那大侄儿抄写更合适,但,谁让我恶心他呢?既然亲事是你保的、书是你送的……这字,你就勉为其难帮着抄一份吧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顾馨之最后朝他眨眨眼:“好好抄哦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第14章 送鱼
接连数天春雨,晒莨的工作被迫暂停。
没有日晒,本可改用火力烘烤。但这年代,柴草火力需要耗费巨大人工,顾馨之懒得折腾,索性停了工作,只让人将绸坯、莨水好生收起来。
不能干活,顾馨之着实闷了几天,直到张管事来禀,说准备通沟渠了。
她立马来劲,打算跟着去凑热闹。
盘起头发,套蓑衣,戴斗笠,再换一双鹿皮靴,她便与村里妇人无甚两样。
许氏在旁边担忧不已:“要不,等雨停了再去玩吧?”
顾馨之:“张叔不是说了吗,这雨小,再下几天也没事。要是雨大了我们马上撤便是了,再说,我就是去玩儿而已。”
许氏:“他们也是,下雨天怎么还忙活呢?是不是你强压他们干活?”
顾馨之喊冤:“哪里啊,我还怕他们生病呢,是他们想趁下雨河水涨起来,把渠挖通了,好通水。”
许氏这才作罢:“咱家可不兴欺压佃户的。”
顾馨之:“放心放心。娘,那我走了啊。”
许氏无奈:“去吧。水菱、香芹看着点,别让你们姑娘磕了碰了。”
同样装扮的俩丫鬟连忙应声。水菱甚至摸出一把油纸伞,打算待会给顾馨之撑上。
顾馨之:“……我都这副打扮了,还带什么伞。放下放下!”
水菱犹豫:“下着雨呢。”
顾馨之翻了个白眼,不再多说,径自出门,直接闯入蒙蒙雨雾里。
香芹、水菱急急拎上鱼竿、小桶跟出门。
雨是毛毛细雨,配着远山雾气缭绕,四野新绿,颇有一番意境。田埂湿滑,顾馨之放慢脚步,好生欣赏这现世难得一见的田野春景。
不过片刻,河岸到了。
庄子里的人挖了近月的沟渠,此刻已经接近收尾。她那三十亩地只覆盖了一小半,剩下的就等春耕后继续挖。而今天的任务,是把沟渠与河道最后的一小段路打通。
一堆人聚在河岸边,汉子们冒雨挖着最后一段,妇人们说说笑笑地把挖出来的泥块、石头搬到边上。河卵石上还摆了好些木盆木桶,一看便知早早做好准备。
顾馨之暗乐,大步上前,扬声问:“还有多少能打通?”
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到来,纷纷停下。
“姑娘好。”
“姑娘大安。”
顾馨之摆摆手:“不必多礼!”找到沟里的张管事,问,“张叔,大概还要多久?”
张管事喜笑颜开:“快了快了,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好。”
顾馨之:“不错,大家加把劲,搞完这段,今天就能加餐了!”
大家轰笑。
看大伙继续热火朝天地锄泥挖石,顾馨之走向妇人那边,问:“有没有准备汤水?”天还凉着,又下着雨,这些汉子嫌干活碍事,连蓑衣都不穿,冻着了她可有得愁了。
厨房的管事娘子指了指搁在一堆桶盆中的大锅,她笑道:“姑娘放心,备着驱寒汤剂呢,冻不着。”
顾馨之见那口大锅还用厚厚的旧棉布裹着保温,放心不少:“那就好。”想了想,又道,“若是哪个病了也别瞒着,尽管报到我这里,该看病看病,该吃药吃药,知道吗?”
“诶,放心。”那娘子乐了,“您都叮嘱过好几回了,大家都省得的。”
顾馨之这才作罢,掀起斗笠,走向河道上游。
连下了几天小雨,河道水位有些上涨,却没有那种浑浊污黄之色,看来水土流失并不严重,不愧是开发较少的古代。
顾馨之确认可以开搞,转去河边翻石头。
披着蓑衣的香芹、水菱笨拙地将带来的东西摆好,跟着凑过来。
“姑娘,你在干什么?”
顾馨之头也不抬:“找蚯蚓啊。”
“……蚯蚓?”
“哈哈,有了!”顾馨之掐着一蠕动长条物,惊喜转身,“快拿——”
“啊——”水菱俩人尖叫着扑上来,一个“啪”地把她手里蚯蚓拍掉,一个把她往后推。
“天啊天啊!”
“姑娘你怎么能玩虫子!!”
顾馨之:“……”
又是道理又是镇鸭(不是错别字),好歹把俩丫头的阻拦摁下去。
好在下雨天,蚯蚓都喜欢出来活动,顾馨之很快又翻出几条。
穿好鱼饵,她坐在小马扎上,开始钓鱼。
啧,柳宗元是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,她是孤凳蓑笠女,独钓春江雨!
不错,意境到位了!
……
可惜,直到沟渠挖通,她也没钓上一尾鱼。
切,一定是挖沟那边动静太大,影响她发挥。
她悻悻然收竿,脚下却半点不慢,飞快过去看热闹。
因不知道河里会不会有吃草根稻根的鱼类,大伙商量过后,准备在河道入水口张块网,不让河鱼入内,这会儿,渔网已经张好,三边用石头、泥块压得实实的。
顾馨之过去时,河水正哗啦啦往沟渠里灌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,好多鱼!”
“这鱼好肥啊~”
片段2
谢慎礼的视线在那带着些微润泽的樱桃粉唇上停留一瞬,神色稍缓,道:“无——”
“你们究竟怎么回事——”折返回来的柳霜华顿了顿,随即笑容略收了些,朝着抹泪的钟晓玥道,“是晓玥啊,什么时候回来的?怎么没听说。”
有人管了,顾馨之便放开手中布料。
谢慎礼扫了眼袖摆上被抓出来的几丝褶痕,想了想,任由其留在上头。
另一边,被唤作晓玥的钟姑娘愣了下,红着眼眶行礼:“霜华姐姐、柳三哥。”
她身后两名丫鬟跟着福身行礼。
缓步过来的柳晏书温和道:“钟姑娘。”打完招呼,他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慎礼,后者却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。
柳霜华看看左右,皱眉:“你一个人吗?”
钟晓玥:“对啊。”忆及方才柳霜华的问话,她快步过去,一把挽住柳霜华的胳膊,道,“我一个人好生无聊,我跟你们一起走吧。”
柳霜华不自在地挣脱她,委婉道:“算了,我今儿是跟朋友一起的,你不认识估计也聊不上来……金明池还算安全,你带着丫鬟,亦是无妨。”
钟晓玥嘟嘴,美眸一转,看到顾馨之,立马问:“你是说顾姑娘吗?”
柳霜华:“对。”
“我现在认识了,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了。”
看热闹的顾馨之:“。”姐姐,你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呢。
柳霜华也有点不耐烦:“晓玥别闹了——”顿了顿,她突然想到什么,扭头就撵谢慎礼,“谢大哥,你不是要去当差吗?赶紧去吧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顾馨之眨眨眼,噗嗤一声笑了。柳霜华真是一击即中,把谢慎礼赶走,这钟姑娘可不就不跟了嘛。
谢慎礼听到这声笑,眼底闪过抹无奈。
不光他听到,那钟晓玥也听到了,美眸扫过来:“你笑什么?”
顾馨之眨眨眼:“啊?我想笑就笑了呗。”
钟晓玥犹自泛红的美眸瞪着她。
谢慎礼眸色微沉,正要说话,钟晓玥已然转回去,委屈地对柳霜华说话:“我的好姐姐,你就带上我吧,我一个人在麟州呆了大半年,难过极了……”
软声娇语,又是多年相识,柳霜华有点心软了,便询问般看向顾馨之。
顾馨之自然无所谓,遂点头。
柳霜华这才松了口:“行吧行吧,我们现在要去西岸赏百戏,你去不去?”
“去去去。”钟晓玥一扫委屈,欣喜道,“我也想看百戏。”
“那走吧。”
钟晓玥欢喜地看了眼谢慎礼,搂住柳霜华胳膊,开心地往前走。
柳晏书也看了眼谢慎礼,抬脚跟上。
顾馨之没错过这俩人的眼神,啧了声,也扭头看谢慎礼。
后者也正好垂眸看她。
顾馨之愣了愣,努嘴:“你还不赶紧跟上去?”
谢慎礼:“跟谁?”
顾馨之挤眉弄眼:“前头的钟姑娘啊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她不是跟柳姑娘一道的吗?”
顾馨之:“……”仿佛是这样没错?
谢慎礼看了眼前边,问道:“要不要跟她们分开?”
顾馨之莫名其妙:“为什么要分开?”她仿佛想明白什么,恍然道,“哦,我刚才没生气,这就是个小姑娘,犯不着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她才多大,老气横秋的。
顾馨之一看:“哎哟,她们都走那么远了,走走走!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只得无奈跟上。
没走几步,前头的钟晓玥回头找人,看到慢步跟在后头的谢慎礼,顿时笑脸如靥,眼角一扫,发现他身边竟站着顾馨之,顿时愣住,停下脚步。
被挽住胳膊的柳霜华只得跟着停步:“怎么了?”
钟晓玥却没搭理她,惊疑不定地视线在谢慎礼、顾馨之俩人身上来回打转。
这么会儿工夫,谢慎礼俩人也走到了跟前。
钟晓玥松开柳霜华,愣愣然问道:“你是谁?”她是看着顾馨之问的。
顾馨之挑眉:“你不是说认识我了吗?”
钟晓玥瞪她,声音转厉:“我管你姓什么,你为何贴着谢大哥?你不知道他不喜欢旁人靠近吗?”
顾馨之:“???”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与谢慎礼的中间——足有两个巴掌宽,哪来的贴着?她没好气,“你瞎吗?这么大一条楚河汉界,看不见吗?”嫉妒的人果真是没有理智的。
谢慎礼:“……”
前边跟着停下的柳晏书又想笑了,收到某人警告的视线,才堪堪憋住。
柳霜华没注意,只是沉下脸:“晓玥,你要是再胡闹就自己玩去。”
钟晓玥生气:“我哪里胡闹了?她缠着谢大哥——”
谢慎礼打断她:“钟姑娘,我如何行事,与你无关。”
钟晓玥不满:“谢大哥,我知道你向来讲规矩,肯定是她不怀好意——”
谢慎礼神色微冷:“钟姑娘,倘若你还没有反省过来,我会建议钟先生,尽快在麟州为你择一亲事。”
钟晓玥大惊:“不要!你不能这样对我!”她再次红了眼眶,“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——”
谢慎礼:“钟姑娘慎言。”索性直接道,“我即将定亲,这些失礼之语,请不要再提。”
顾馨之、柳霜华齐齐诧问:“你要定亲了?”
钟晓玥更是震惊:“是谁?!”
谢慎礼淡声道:“我想,这与你并无干系。”
言辞拒绝,都不如这定亲消息来得震撼。饱受刺激的钟晓玥哭着跑走了。
顾馨之收回视线,啧啧两声,感慨道:“蓝颜祸水啊。”
柳晏书赞同点头:“确实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柳霜华倒是好奇不已:“谢大哥你要定亲了?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?”她抚掌,“是不是上回大伯父寿宴定下来的?”
谢慎礼想了想:“算是。”
柳晏书背着手,含笑看戏。
柳霜华:“我就知道……是哪家姑娘啊?”
顾馨之也眼巴巴看着,等着听第一手消息。
谢慎礼视线不经意般扫过她那无知无觉的神色,暗叹了口气,道:“过段时间再说吧,现在为时尚早。”
柳霜华:“啊?”
顾馨之摸了摸下巴:“这么说,谢大人还没俘获美人芳心?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他也想知道。
顾馨之又问:“真不能说吗?好好奇哦。”究竟是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啊。
谢慎礼想了想:“她非常……健忘。”前脚勾引叔叔,后脚就忘到脑后。
顾馨之:“?”
柳晏书:“?”
顾馨之惊讶不已,委婉道:“健忘的,是不是大都比较单纯?你喜欢这样的啊……还真没看出来。”
谢慎礼挑眉:“谁说她单纯了?”都敢拿手指勾引叔叔了,还单纯?他嘴角微勾,“若非有些不庄重,热情如火更适合她。”
柳晏书:“?!”
顾馨之顿时来劲了:“热情如火??”她看看左右,压低声音,八卦兮兮,“是我想的那样吗?谁……那个主动?”
谢慎礼:“她。”
顾馨之:“哇!”听起来就好刺激啊!
柳晏书:“?!”
他究竟听到了什么?!他会不会被灭口?!
第27章 好帅
等下。
顾馨之斜睨他:“你逗我玩儿呢?”
谢慎礼不解:“何以见得?”
顾馨之轻哼:“方才你还说没有俘获美人心呢, 美人怎么可能对你热情主动?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他沉默片刻,道, “许是因为我长得好?”
柳家兄妹:“……”
顾馨之:“……”
她有点不敢置信, 盯着这厮沉静的脸看了半晌,缓缓道:“谢大人,我没想到你……还挺自恋的。”
谢慎礼:“顾姑娘过誉。”
顾馨之:“……我并没有表扬你的意思!!”
谢慎礼沉静颔首:“嗯。”
顾馨之:“……”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。
柳晏书好笑, 适时插话道:“我仿佛听见前边百戏开场了,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。”
这话题便撂下不提。
一行再度往前。没走几步,就拐出松柏道,重回杨柳垂岸的金明池畔。
没了那些酒楼食肆的遮挡, 喧嚣铺面而来,游人如织、熙熙攘攘, 几乎都是前往西岸的人潮。
谢慎礼皱了皱眉,停下脚步。
方才一番插曲,他们四人走出松柏道时是倒了个顺序,谢慎礼并顾馨之在前头。因此, 他一停, 其余三人便跟着停下。
柳晏书也很是诧异:“往年的金明池有如此多人吗?”因着太吵, 他还特地提了音量, 问的时候, 是看的柳霜华。
这里就柳霜华年年游玩金明池。
谢慎礼前两年才回京城, 平日也忙得分身乏术,压根没来过金明池。柳晏书则是对这些吵闹的活动不感兴趣,向来都是在外围绕一圈, 今儿反倒是第一回 正儿八经进里头。
柳霜华忍不住笑:“对啊, 一年就这么一次呢, 谁不想沾沾天子的龙气、新科进士们的文气~“
柳晏书哑然。
顾馨之无所谓甚至有点兴奋:“人多热闹啊……快走啊, 这么多人,等会找不到好位置了!”
柳霜华也巴巴等着。
谢慎礼与柳晏书对视一眼,均有些无奈。
俩姑娘都不嫌弃,他们只得舍命陪君子了。
一行人汇入人潮。
柳霜华仗着自己来过,兴冲冲走在前头,柳晏书紧跟在旁,护着她不让旁人靠近。
顾馨之也在四处张望,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,也就没注意,谢慎礼依旧走在她身侧,偶有行人挤进道路里侧,从顾馨之另一边擦过,都被他不经意般拂袖推开。
人太多,擦撞在所难免。行人注意力都在前边喝彩不断的百戏上,以为自己碰了谁,有些甚至还会随口来句抱歉。
顾馨之毫无所觉,她甚至想,这时代的人还蛮有素质的,都不会挤人,路过都要说声抱歉。
如是这般,随着人潮慢慢前移,他们终于来到金明池西岸。
锣鼓喧嚣,累珠妙曲。岸边彩棚连绵,湖上彩舫成片。远远望去,湖对岸的水榭高台清晰可见,甚至能看到台上闲坐的官员、进士,水榭外围全是手持长木仓的禁卫。
他们来得有些晚,正对着水榭的临湖佳位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。索性几人也不挑,顺着人流直走到金明池最西侧。这边人也多,却总比前面好点,好歹能挤出几个位置,当然,丫鬟、仆从们是万万挤不进来。当然,苍梧例外。
他背后仿佛还背着大物件,半点没影响他往人群里挤,紧紧跟着谢慎礼,此刻也站在他们身后。
顾馨之暗忖。谢太傅这侍从,好生尽责。
念头一闪而过,注意力很快转回湖面。
湖上刚赛完舟,喝彩声、欢呼声刚刚停歇,彩舟画舫重新布阵。
很快,布阵完毕的彩舟上,着利索短打、膀大腰圆的汉子开始耍杂技。竹竿顶碗、抢碗、舞大旗、攀高枝……
阅尽千帆的顾馨之不甚感兴趣,索性去盯水榭。细看之下,她竟然在人群中发现隐隐绰绰的明黄色身影,立马惊叹出声:“哇,还真能看到皇帝啊?”
谢慎礼解释:“那是临水殿,此次琼林宴就设在那边,一是临水景观好,二是能欣赏水上百戏。”
顾馨之“哦”了声,后知后觉地发现,这位谢太傅正低着头跟她说话,清浅的气息拂过后颈,隐隐透着股暧昧。
“……哦。”顾馨之微微挪开视线,假装看湖对岸。周围真的太吵了,为了说话,也是正常。她这般想着,心里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。
然后,正低着头的谢慎礼便发现,那半掩在鬓发间的小巧耳朵突然漫上红晕,
他愣了愣,心情陡然变得大好。忍不住的,开始主动给她介绍:“这边的百戏与上午的不同,上午大都是民间戏班子,现在湖上这片……今年应当是轮到东营的水军献演……”
语速不疾不徐,语调平淡自然,配上那把微沉的嗓音,入耳极为舒服。
顾馨之下意识抬头。
谢慎礼察觉,看着她眼睛:“怎么了?”
顾馨之眨眨眼,摇头:“没事。”说完立即扭回头去。
谢慎礼扫了眼她通红的耳朵尖,心情愉悦:“那我继续?”
“嗯。”顾馨之不知为何有点尴尬,胡乱找了个话题,“怎么是军士来献演?为什么不让专业的人来?”刚刚结束的划龙舟还好说,这会儿都耍杂技了,哪个不需要时间练习?这些士兵们在军营就练这个吗?
谢慎礼低声解释:“兵部要向皇上和百姓展现水军的实力,扬我大衍国威。”
顾馨之了然:“懂了,阅兵。”
谢慎礼微微勾唇:“嗯,真聪明。”
几句话工夫,顾馨之已经丢掉那丝不自在,闻言白了他一眼:“你都解释的这般清楚,我要听不懂那才糟糕。”不等谢慎礼说话,她凑过去,稍稍压低声音,“但这样军演,是不是……有点儿戏?”
谢慎礼眸底闪过抹意外:“何出此言?”
顾馨之没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贴上他下颔,再往前一步,便会偎进其怀里。她只看着水上那些杂技表演,道:“把兵士当耍猴的,能练出什么劲儿?要军演,就演一些能展现力量、气势的啊,这跟街上杂耍有何分别?”
谢慎礼这回是真诧异了。他想了想,透露几分:“这些是先帝折腾出来的玩意,皇上前几年顾着稳固朝政,并没有精力多管……今年会是最后一年。”
顾馨之大惊,急忙问:“要关闭金明池?”她很喜欢这种热闹,明年还想来玩来着。
谢慎礼听出她言外之意,莞尔道:“不是,是要改掉这些浮华之风。”
顾馨之眨眨眼:“这位皇帝听着挺靠谱的啊……”
谢慎礼一顿,略带警惕地扫视四周。
顾馨之忙捂住嘴,小声道:“我是不是不能随便说皇帝?”
谢慎礼心里微微发软:“私底下说说可以。”
顾馨之眨眨眼,比了个OK的手势。
谢慎礼:“?”
顾馨之:“……就是明白、懂了的意思。”
谢慎礼:“……”
看百戏的柳霜华看了他们几眼,脸上显出几分狐疑。
俩人毫无所举,就着这姿势继续说话。
“……待会皇上看完百戏,摆驾回宫,琼林苑便会开放给百姓游览,那边有许多从南边运来的花卉,你可以——”
当此时,异象突起。
献演的彩舟大都集中在湖心,有几艘分散在四周。他们所在的湖西侧也停留了几艘。
表演正酣、众人不停喝彩之时,那几艘彩舟不知何时抵达了水榭之下。为献演着利索短打的十数兵士突然停下表演,翻身爬上水榭栏杆,挥舞着不知何处抽出的大刀,冲向榭中百官。
别处的人尚无察觉,他们湖西侧这边的百姓却看得一清二楚,当即尖叫出声。
顾馨之还未看清楚什么情况,就见身边男人突然展袖伸臂——
“苍梧!”
“在!”一直跟在后边的苍梧已然解下背上物件递了上来,跟着又飞快翻开腰间长壶,抽出羽箭。
顾馨之这才发现他随身背着的是弓箭。
谢慎礼面容沉静,一手接弓,一手接箭,淡定搭弦,拉弓,射——
再接箭,搭弦,拉弓,射——
动作行云流水,自然随意地宛如只是武场练箭。
一记记破空声响起,对面水榭接连传来惨叫。
周围百姓惊呼连连。
“天啊!这湖面足有几十丈宽吧?”
“全、全都射中了!”
“太厉害了吧?!”
“那是谁?”
“……是谢太傅!一定是谢太傅!”
“真是谢太傅!!不愧是他!”
……
周围吵杂惊呼,谢慎礼却丝毫不受影响,面容沉肃,冷静又快速地射出一支支羽箭。
一壶箭很快便十去六七。
好在,对岸值守的禁卫已然反应过来,飞快冲出,将余下乱兵齐齐拿下。
谢慎礼冷眼盯着水榭看了片刻,确定再无余孽,皇帝也被好好护着,这才松了弓弦,交给后边的苍梧。
然后低头看向顾馨之,冷意稍敛,温声道:“我这边还有事要忙,你别乱跑。待我忙完,让人送你回去。”
顾馨之呆呆地看着阳光下耀眼又帅气的男人,下意识点了点头:“哦。”
傻乎乎的。谢慎礼眸底闪过笑意,忍下拍拍她脑袋的冲动,朝苍梧道:“看顾好姑娘。”
苍梧凛然:“是!”
谢慎礼再朝柳晏书兄妹点点头,宽袖翻飞,大步离开。
顾馨之目光随着那高大背影移动,心中宛如尖叫鸡炸场——
妈耶,好帅!好想日啊啊啊啊啊啊!!
[心]来自《在古代老干部面前作死后》 作者:沙舟踏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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